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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镜:一饭之间

来源:范儿谷    阅读: 2.78W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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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镜:一饭之间

我童年的很多幸福回忆,都跟爸爸有关,比如吃。

爸爸做一手好菜,色香味都很讲究,最能见识我爸爸厨艺的是每年奶奶过生日的那一天。他会起的很早,去菜市场、水产市场买来丰富的食材,有西芹、土豆、香菇、西蓝花、木耳、山药、黄瓜、粉条,还有杏仁、腰果、排骨、带鱼、鱿鱼、整只的鸡。这些肉可都是生的,像带鱼和鸡都是需要爸爸开膛破肚收拾的,小时候的我,总爱在爸爸边上看他如何把这些毫无食相的东西变成一道道美食。

爸爸用剪刀把带鱼剪去头部和鱼鳍,剪开带鱼的肚子,把带鱼肚子里的内脏摘出来,放在一张事先铺好的报纸上,然后把带鱼拿到自来水下面,边冲洗边用手搓掉带鱼腹内的黑膜,再把带鱼切段,爸爸切的很自如很均匀,仿佛落刀下去就是一个精确的位置。一条条带鱼就这样流利地在爸爸手里变成满满一盆子银麟闪闪的鱼段。接着爸爸开始腌制,葱姜蒜、料酒、盐、酱油,大约得腌一会。利用这个空当,爸爸清洗芹菜、土豆、西蓝花,每一个灰暗的蔬菜在爸爸手里都变得明亮,小小的我,帮不上什么忙,但看的极认真,仿佛看爸爸麻利的干活也是一种快乐。爸爸的刀功真的很好,土豆丝切的干净利落,一根根透着脆生生的劲儿;西蓝花把厚厚的根切掉之后,爸爸就用手把它们掰成一朵朵大小正合适的样子。菜准备好了,带鱼也腌的差不多了,爸爸在另外一个小盆子里放入面粉、打入蛋液、加上水,爸爸说:“这是给带鱼裹糊,有鸡蛋的糊让带鱼更新鲜酥脆。”锅里热了油,爸爸把一个个银色的鱼块蘸上薄薄的一层糊,看起来晶莹剔透,油快开时,爸爸用筷子稳稳地夹着鱼块,放入锅里,滋啦啦,油花激荡,声音又响气味又香,滋啦啦,又一块下锅。厨房顿时间鲜香弥漫、加之美妙的滋啦啦响成一片、晶莹的鱼块也变成了金黄色,小小的我高兴的蹦蹦跳跳,满眼满耳满鼻子都是味蕾的享受。爸爸看我馋的不行,刚出锅的酥酥嫩嫩香喷喷的带鱼就先让我尝一块。姐姐弟弟如果也被这厨房的声响吸引过来的话,那就每人一块。

鱼镜:一饭之间 第2张

就这样不疾不徐的,酥炸带鱼、西芹腰果、清炒西蓝花、木耳炒山药、凉拌杏仁、炖排骨、鱿鱼烧四宝、香菇炖鸡块就一样样的像变魔术一样被爸爸从厨房里端了出来。不仅味道美,爸爸的摆盘也很讲究,切得薄薄的黄瓜片,整齐地摆放在盘子边沿,中间盛上拌好的杏仁,如果是牛肉的话,爸爸还要在垒得错落有致的牛肉上淋上鲜美的调汁,最上面落几根新鲜的葱丝和香菜。光是看一眼,就食欲大开,每年隆冬时节全家人迎来奶奶的生日,也迎来爸爸亲手奉上的色味俱佳的盛宴。

这是小时候最美妙的记忆,我们姊妹几个还有奶奶姑姑叔叔婶婶玩着闹着聊着天,待到中午,就能吃上一桌子的大餐,这是爸爸从早上忙碌几个小时,带着满满的热忱在那并不大的厨房里一会洗、一会切、一会炸、一会炖奉上的他的爱意。妈妈有时候会安静的打下手,也用心观察着爸爸如何做出一道大菜,如何拌出一个精致的凉菜。所有的人,都安心的享受着有人照顾的踏实;也深深的赞叹着爸爸对生活的诚挚热爱。一顿美餐之后,大人们聊着天,孩子们追逐着玩耍,屋外冰雪寒冬,屋内热气腾腾,笑声不断。

这是童年里爸爸带给我最生动、最直接的记忆。也勾勒出一个小女孩最初对世界的美好感受,没有比童年里无数次体会味觉的喜悦更平凡的幸福,他让孩子们每天都充满活力,每天都有所期盼。

后来我高中住校,爸爸来看我时,带着一袋子糖炒的核桃,他说:“核桃养脑,用糖炒一下就没有涩涩的味儿了,很香甜。”那一袋核桃我舍不得给任何人吃,我知道每一颗都是爸爸使劲敲碎了壳,小心的,尽量完整地取出核桃仁,然后不知多少次琢磨着能让核桃变好吃的办法,可能在某一天终于想到了用糖炒一下,又香又脆还不破坏营养。于是满满的一大包放我手里,好让我在寡淡的一日三餐间有一点滋味。

后来,我上了大学,去了北京。就更是很少品味到爸爸的手艺了。在电话里,爸爸会嘱咐我合理搭配饮食,在外吃饭时点餐要有肉菜、素材、菌类、汤,这样口感丰富,营养健康。我得益于爸爸的教诲和从小的耳濡目染,渐渐的,有了一票吃友。他们很喜欢和我一起吃饭,也很乐意让我做主安排菜品,毕业时,四十五人的班级加上几位老师,每一道菜都是我细心选的,我妥帖地安排好全班同学的毕业聚餐,看着每一个人吃得舒服开心,我体会到这一饭之间,选择每一道菜都是需要用心的,要照顾到北方的口味、南方的口味,要细细琢磨着菜量、搭配好汤品和主食。我回忆起爸爸一年年做给全家人的一桌桌饭菜,体会着那无微不至的用心和照顾他人的幸福。

再后来,我和姐姐都各自成家了,过年,带着女婿回娘家。爸爸定是忙前忙后,准备着一道道好菜,回家的亲切感就在这厨房的烟火气中愈发浓烈,年味也升腾起来。女儿们回到了娘家,自然开心,女婿们倒也不见外,有一年,我爸爸新“研发”出一道酥炸小平鱼,这俩女婿居然三条三条的吃,刚炸出三条放盘子里,顿时就没了,好吃指数爆棚,居然让他们原形毕露,没有拦得住口食之欲。爸爸笑着说:“好吃再给你们做。”妈妈也满脸笑容的看着孩子们吃得唇齿留香。

鱼镜:一饭之间 第3张

后来这些年,我们都参加了工作,跟爸爸聊得越来越多,饭桌上,除了爸爸的美味,还有爸爸说的那些话也是我们在生活中能够反复品味的。爸爸喜欢历史、政治,一辈子敬仰毛主席,他说:“毛主席,的的确确是世纪伟人,在北大图书馆八年,广泛涉猎军事的、历史的、哲学的、文学的书籍,你看毛主席写的诗,气势磅礴,毛主席的那篇《为人民服务》精炼又意义重大,没有一点多余的话。那时候,人们思想多好,毛主席是全国人民的精神领袖。你们要工作之余,多读点书,哲学的,文史的,尤其是理工科出来的,对社会的认识比较单薄,读的多了思路就开阔了,遇到事情,方法就多,目光也不会短浅,格局就高远。”这是爸爸吃饭间的一番话,一顿饭获得一点,一顿饭获得一点,慢慢的,我们汲取着爸爸美食中的营养和精神中的营养。我们在一饭之间,经常能聆听到晚清名臣曾国藩的家史、红顶商人胡雪岩的一路坎坷、新文化运动领袖胡适的童年趣事、著名的宋氏三姐妹的婚姻和仕途。这些不经意的闲谈,让我们濡染着爸爸心灵的光芒,一点一点传承着他的正直、开阔、美好的品行。我常常觉得爸爸含德之厚,比于赤子,这是生于那个年代,又经历如今浮躁不安的社会之后,不容易保留的。

鱼镜:一饭之间 第4张

前些日子,我四岁的孩子,嚷嚷着要坐火车找姥姥姥爷,问为什么呀?他说:“我想吃姥姥姥爷家的饭。”我深深的顿了一下,好想问:妈妈做的饭不好吃吗?但不敢问,生怕他真的不喜欢我做的饭。看来,孩子对大人的感情很多都是融进一餐一饭之间的,那些味道就是孩子心中的爱,就是联接,就是依赖,就是温暖。久久的,我回忆起童年的快乐,有很多都是爸爸的美食带给我的欢喜。家的味道不就是这样吗?想起家,总会有爸爸或者妈妈那道经典的菜肴,那种谁也做不出来的让我们心驰神往的味蕾记忆。看来,我得好好练习厨艺,让我的孩子记忆深处也有一道妈妈的菜,那种回忆是幸福的,是无可取代的。好在,爸爸的教诲我没有辜负,我一直都读书,一直爱书,我的孩子也一直有故事时光。这些都是爸爸在一饭之间给予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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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镜:80后四岁男孩妈妈,家庭教育研究者、儿童阅读推广者。为专心陪伴儿子放弃了金融行业的工作,下乡养儿三年。热爱诗歌、文学、哲学、书画、音乐,爱好广泛;是母乳喂养的坚持者、是自然养育的实践者。用其独特的知行合一的育儿理念激发了孩子巨大的潜能——养育了一个具有广泛兴趣、热爱阅读、绘画、国学、认知、探索的健康全面的萌娃。记录了儿子成长的珍贵点滴,至今写有八本育儿笔记,并珍藏了儿子涂鸦写字作品4000余张。现投身教育行业,从事家庭教育研究与儿童阅读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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