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8090科学育儿微信公众号-新妈课，原创标题：对阅读的脑科学研究始于这起偶发病例 责任编辑：Z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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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尼斯拉斯·狄汉
大脑与阅读
我们一直强调阅读对于人的重要价值，但不知你是否和我一样，曾经好奇过人类是如何发现大脑阅读处理机制的。今天我们就来从脑科学史上人类发现大脑阅读处理机制的的历史瞬间开始，探秘大脑与阅读。
“
“我们完全习惯了这个奇迹，就这么几个文字符号就能把人的思想和住在新世界里的人们的说话、哭泣、欢笑全部都包罗进去。假如有一天，我们醒来一看，我们全都不能阅读了，那会怎么办？”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
戴杰林的发现
1887年10月，巴黎一个晴朗的早上，C先生这位喜欢阅读的退休营销人员及音乐爱好者，正坐在沙发椅上读一本好书，突然之间，他发现他不能读了，不认得书上的字了。
在那前几天，他偶尔会发现他的右手和右腿没有力气、麻痹，他也觉得自己有说话的困难，好像口齿不清。但是这些不舒服一下子就过去了，所以他并没有特别担心。
现在这个问题严重了，不能阅读了，C先生还是能说话，还是可以辨别出物体和他周边的人，甚至可以弹几个音。他实在不能想象是什么引发这个挫折的情景。
所以他认为或许他该换一副眼镜了。C先生去找了很有名的眼科医生兰达特。兰达特医生马上知道C先生要的不是一副眼镜，他怀疑大脑里有神经上的问题了。他决定去找法国最有名的神经学家戴杰林。于是C先生在1887年11月15日到了白色特医院，去看戴杰林医生。
经过详细的心理和生理检查后，戴杰林医生做出了阅读的第一个脑科学的结论：C先生是单纯的语盲，表示他选择性的失去了视觉辨别字母串的能力。这个现象显示大脑中有个字母的视觉中心，专门为了阅读用的。这是第一次用科学的方法显示大脑中有特别的一个地方专门为阅读用的。
事实上，戴杰林和兰达特发现的是，把字母和字给它们的病人看时，他已不再认得字母和字了。
“他以为他发疯了，因为他了解这个符号，但是不认得是什么。他可以用手把这个字母的形状画出来，但是没有办法说出他是什么，假如让他抄写这些字母，他也可以做，但是很慢、很费力的一笔一画的写，好像他在画工程图，他不停的去检查已确认每一个弯、每一条线都是正确的；即使这么辛苦的把字母写出来，他还是没有办法叫出这些字母名字。”
下面是“语盲两难”：病人只是不认得字母和字，他的视力敏锐度是完全正常，很容易认出物体、人脸，而且在新环境中走动也没有问题，他甚至能欣赏画。
“当给他看物体时，他很轻松的叫出它们的名字，他可以叫出在一个工业设计目录中所有工具的零件名称。在接受测验时，他的记忆一点毛病都没有，他可以马上叫出那些东西的名字，如何去用它们……；当他平日常读的报纸Le Matin给他看时，病人说，这是Le Matin，我认得它的形状。但是他无法读报上的任何一个字。”
临床检查找出了一些视觉上的缺陷。C先生的右边视觉世界好像模糊了，如果把物体放在他右视的中央，物体看起来比较暗，比较不清楚。另外，他也区辨不出他右边东西的颜色，右边的世界对他是黑色或白色或是一种灰色。但是这些困难并不能解释他阅读的困难。C先生知道他的视觉有缺陷，所以他会偏头，使东西落入他的左视野，他左边的视觉是正常的，但是这并不能改进他的阅读。
C先生认得阿拉伯数字，很轻松的念数字串，并且眉头都不皱一下的解很复杂的数学题目。这个重要的观察显示出阅读数字的神经回路跟阅读字母的有一些不同。
他的不幸使我们可以推论大脑对字母串是由皮质特殊的地方在处理的。
其他观察更强化了C先生阅读困难的独特性。戴杰林坚持C先生的智慧和语言能力并没有失去，的确，病人一直可以很清楚的说话来表达他的意思，他也能用他中风前所用的词汇，更惊讶的是，他居然可以写字：
“病人可以自动的拿起笔来写，就像他能说一样，当我比较我请他写的字时，我发现了一点错误都没有，没有拼错，没有把字母放错地方，他也很轻松的完成听写，但是他没有办法去念他的手刚刚写完的东西，他对这个现象很不耐烦，他写了好几个字母后说，我还是可以写这些字母，为什么我不能读它？”
不过戴杰林还是有观察到一点点的写字退步：
“当他听写到一半被打断时，他不知道他写到哪里了。同样的，假如他写错了，他也找不到。在过去，他可以写的又快又好；但是现在字写得很大，写得很犹豫，因为，如他自己说的，他已经不能用眼睛去检查了。事实上，他的眼睛不但不能帮他忙，反而干扰他，所以他情愿闭着眼睛写。”
写字和肌肉记忆是一起的。假如他用手去触摸这个字的外形轮廓，他是可以念的出来的，所以肌肉的感觉唤醒了字母的名字。最好的证据是你可以请他讲一个字，你先请他把眼睛闭上，然后把它的手在空中画，使他可以追踪这个字母的外形。
几年以后，其他的神经学家发现，在这种病例中，触觉阅读也没有损坏。当病人在受重伤画这个字的形状时，他的反应比用看好得多。这提供了重要的证据，字的运动记忆并没有损坏，只有透过视觉去认识字的那一条路坏了。
单纯的失读症
C先生的症状奇怪到你可能想不去理它，怎么可能有人可以写，甚至可以拼出最深奥难解的字来，却没有办法读它？他是个骗子吗？还是歇斯底里症的人？不是。戴杰林说，因为还有好几个像这样语言盲形态的临床病人。
的确，现代的神经学已经确定了戴杰林所有的观察。今天已有几百个像这样的个案了。只是描述它的术语改变了，现在叫这类病人为“没有失写症的失读症”，就是不能读，但是可以写，又可称之为单纯的失读症。
为什么用“单纯”呢？至少有四个原因，戴杰林在1892念都已经全部观察到，写在它的报告里，后来也都被别的一生在别的病人身上观察到：
＊口语无恙
＊书写无恙
＊物体、面孔、图画，甚至数字都无恙
＊触觉与字母形状的运动认知都无恙
虽然自戴杰林之后，也有许多单纯失读症的病例出现，但是现代的分析是把这些病人分成两个亚型：
像C先生这种连一个字母都不能年的，他们甚至不能把大写和小写字母配对起来，因为他们无法知道A和a是同一个字母的不同形态；
另外一种病人是可以认得字母。这一点点的差别在日常生活上会造成很大的不同，因为这种病人可以慢慢的把字里的字母辨识出来，然后他就能知道这个字意义，所以他们只是很慢、很慢的读者而已，他们需要5到10秒去读一个字，而且字母越长，读得越慢，阅读时间和字的长短成正比。这种情形叫“逐字母阅读”，它很明显的展示出缺陷所在，单纯失读症的病人是无法同时处理这个字所有的字母的。
揭开大脑的语言区面纱
C先生的个案显示我们大脑有个特定地方专门来处理字母串转换成大脑的语言，戴杰林知道只有死后的解剖才能真正找出这个地方来。
1892年1月16日，C先生在第一次中风四年后，死于第二次中风，在他死之前，一直没有办法恢复他阅读的能力，戴杰林一直照顾着他，他记录到“虽然病人努力复健，但是它一直无法恢复读出字母和字意义的能力”。
戴杰林现在可以做解剖来确定他的推论了。几个星期以后，在法国的生物学会，他报告了他的发现。死后的解剖发现，病人的右半球是完好无恙的，脑伤在左半球的后区，包括左视皮质枕叶及左枕极，从楔状叶的基部一直到舌和梭状回。下图复制了戴杰林原始的绘图。
在皮质上很清楚的看到很大一块黄色神经萎缩沉积物，这就是四年前C先生不能阅读最主要的原因。
为了要完整的解释为什么视觉某些区域受损就会选择性的改变阅读能力，戴杰林指向神经回路中断的概念，在法国生物学会的报告中，他强调C先生的脑伤有一部分在白质——大脑中链接不同部位的纤维束；此外，损伤部位在枕极，这个地方正好是视觉早期处理的地方；最后，左枕叶也有受伤，它与胼胝体的连接有部分被破坏了，这使他不能接受到右视野进来的讯息。
从这些大脑受损位置，戴杰林认为C先生的中风使讯息进到“字母视觉中心”的路断掉了。根据解剖位置与它的观察，他认为阅读中心应该在角回，这是顶叶最下面的地方。C先生的“字母视觉中心”应该是没有坏掉，所以他可以在手掌中画字母的形状时，认出字母的名字，但是视觉输入不能进来后，这个地方被中断了，不能把字母和认识送出去。所以病人并没有瞎，他可以看到字幕的形状，而且像处理别的物体一样处理字母，但是他就是无法知道它们是字母或是字，变成“语言盲”了。
现在随着核磁共振仪的使用，现代的医生不必等病人死后做切片才能知道脑伤的位置，从而大大提升了对大脑专司阅读功能的部位的准确性研究，并指出了戴杰林当初的研究结论中很多错误的部分，比如对病人大脑的连接中断位置，以及过于低估了大脑处理阅读的复杂性等，但这是由时代局限性和科技研究工具局限性造成的。
戴杰林所做出的阅读的第一个脑科学的结论，揭开了人类从脑科学角度研究阅读发生机制的序幕，随着后来的正子电层扫描仪、功能性核磁共振仪的发明和运用，人类对于大脑中进行阅读机制的研究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
斯坦尼斯拉斯·狄汉
法国科学家。在成为世界顶尖的语言和数字大脑阅读的认知神经科学家之前，原本就是数学家和心理学家。他是法国Saclay认知神经影像中心的主任，也是法国国家学院实验认知心理学的教授、法国科学院的院士，他同时也是Pontifical Academy of Scinece的院士。他发表了很多期刊文献，著有《大脑与阅读》（信谊基金 2012年2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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